自由時報 2003年元月二十日 第十五版

澄社評論

平權,台灣民主的基石

陳章波

中央研究院動物研究所研究員 澄社社員


聖嚴法師:「放下了人我是非,宇宙萬物,原是沒有區隔的整體;消滅了敵我意識,一切眾生,無非彼此扶持的伴侶。」

從動物學的角度來看,人類的生存很明顯地為了有效的合作團結,會從沒有首領發展到有首領。為了更有效地運作,權力就會越集中,就會演變成了威權。得權的人好處多多,人人想要,這類行為會傳染,遍布在各個領域。之後當人們越來越聰明,就發現這個威權人物像皇帝、君主,對眾人之間越來越不平等;於是就開始有平等的想法,發展出共和、民主、平權的形式。

現在人類的演化已經發展到了自由、民主的時代,可是台灣是不是已經發展到了這個階段?我們可以從幾件事情來看:像民粹;像還沒有定罪的嫌犯該不該戴頭套,保護他的人權;像用威權的方式推翻威權的國民黨,卻聲聲嚷著要建置民主的國家。這些都讓我們深深的體悟到,威權在台灣仍然處處存在。

蘭嶼核廢料的處置,也處處地顯示不平等地對待不同民族的作為。如果以核能專家所說的,經過那樣子的包裝處理,一點危險都沒有,那為什麼要老遠地運到蘭嶼去呢?如果是安全的,放在台北市的台電大樓下面不就可以了嗎?總統府廣場也是可以埋的啊?如果學者真的認同他們安全之說的話,那麼李遠哲院長大可在中央研究院闢一個場地來掩埋。

再舉兩個更生活化的例子。一個研究所的學生辦休學,因為他不喜歡他的指導教授所做的、所要的,但是他不敢去溝通、討論。這也反應了這個學生已經被「尊師重道」不合理的威權所制約,所以就用休學的方式逃避,期望下次踫到的教授是很民主、很合理。另外,在社區營造也發生這個現象,年輕的社區關懷者很積極地要展現他們的企圖,所以在最近辦一個「在地論劍」的活動中,他們為了要取得發言權,所以找來的都是年輕、有在地實務的學者;用這種方式剝奪老人家的參與權,來克服年輕人要尊重老一輩的傳統的不平權。這種斷層的作為就像我們台灣為了彰顯我們自己是一個海洋國的文化特質,就把四百年做為一個切點,要與大陸人一切為二。實際上,人的存在已有四百萬年,中國人在大陸成長出將近五千年的文化,這些人先先後後移民到台灣來,而要把原本的文化特色切掉,這是完全不可能的。這種年輕人用鋸箭、逃避的方法,也都是沒有正視平權、平等的理念。

威權的醬缸裡怎麼染出民主自由的鬥士?真正困難的是怎麼讓大家建構出一個人人平等的看法,對待別人也以一樣平等的心?老一輩的人是在威權的情況之下成長的,所以他也用這種理念、態度來建構他的小孩。最明顯的例子是所謂的媳婦熬成婆,用她當時被婆婆虐待的行為再來同樣地虐待她的媳婦。能自我解構惡婆婆的行為,而自我建構出疼愛媳婦的婆家又有幾多?我們的李前總統事實上就是在威權之下成長出來的,所以用威權的方式瓦解了威權的國民黨。教改也踫到同樣的問題,老一輩的人是在聯考不用明辨思維的方式學習的,所以當他教育他的小孩,他會認同他原本的成長形式,而反對正確讓孩子有他自己發展的教改。

因此,社會的改革變化是非常地緩慢的、不易的。一個很沒有民主、很沒有自由平等的文化,要怎麼朝這個方向來做呢?這才是台灣真正要永續、要進入全球化,在地落實的工作上最重要的環節。平等、自由的觀念建構,跟實際行為的落實,一定是要從言教、身教來處理;其中身教最為重要。老一輩確實不容易改變他的身教,雖然他的言教可以說得頭頭是道:又是尊重人權,又是民主自由,可是做起來,一無是處、言行不一致。當我們了解了人的行為是由老一輩建置年輕一輩的必然困境時,也了解了這些困境之所在。要做的事情是雙方面都要同時來著手。從老一輩下手的困難是已有成見,要改弦易張是非常不易;從幼兒下手,卻少有不具威權心態的父母、師長來教他們;另外一個方法是派一群年輕人到真正自由、民主、平等的國家去建構。但是像「香蕉」──在美國出生的華裔,他的行為已經完全西化,像美國人一樣;這最大的缺點是丟掉許多我們固有的文化美德,這也是不可行的。

好在今日電影、電視等各種媒體之賜,可以仿效。寒冬暗夜前去綠島的人權紀念公園,淒風苦雨走訪228紀念公園,看看從前的錯,希望今日能穩健地走出正確的未來。當這種人人平權的概念建構出來了以後,也擴展到動物、植物的平權,這樣台灣有了良好的一群善心、有平權作為的人士,在大地環境優美的情況之下,才得以永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