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重視院內感染

劉仲冬(國防醫學院人文社會科教授兼主任  澄社社員)

自由時報 2003年八月十一日 第十五版 澄社評論

中央社七月三十日電：「美國芝加哥論壇報報導，一名美國醫生因診所內粗劣的感染控制，竟爆發至少九十九人感染肝病，並已造成一人死亡」。消息佔有空間並不大，但醫療先進如美國也有可能發生，加以國內SARS流行剛過去不久，血友病患輸血感染事件引起的糾紛又起，所以特別提出呼籲，請重視醫療感染事件。
台灣肝炎普及的情況，幾乎可以稱為國病，一度被列為國家醫療研究重點，也曾使得街頭巷尾的小吃攤全面改用免洗餐具。後來發現肝炎傳染與餐具使用的關係，不如想像的大。傳染大多是經由血液（如：注射器）或母親跟胎兒間的垂直傳染。國人喜歡注射，現在的注射器都是拋棄式的，除非像最近大陸河北省發生的醫療廢棄物回收，重新製造使用情形，否則應當沒有問題。不過聽說洗腎的器具都重複使用，甚至用到斷在病人身上為止，聽起來仍讓人不寒而慄。
這次台灣的SARS感染，94%發生在醫院裡面。醫院裡面疾病聚集，院內感染幾乎無法完全避免，以下讓我重新回顧一次國內的重大感染事件，提醒大家這樣的事是可能發生的，而且在聲名良好的大醫院。
1995年榮總爆發了院內感染事件。雖然影響的層面不大，但是因為榮總是大醫院，而且造成了四名病患死亡，所以得到社會的關注。事情發生的原因在顯影劑注射器，使用時只更換了針頭，沒有更換整套拋棄式的注射管，因而造成爆發性瘧疾感染。事情剛發生的時候，榮總那麼大，病人那麼多，當然不會有人聯想到院內感染。不過因為當時瘧疾已經在國內絕跡，所以相當肯定的是境外輸入。而且據說恰巧其中一位病患的兒子是醫生，他想自己父親沒有出過國，所以可能是在醫院裡面得到感染。瘧疾的傳染通常必須經由瘧蚊叮咬，所以當時榮總也曾在院內採樣蚊子，結果並沒有什麼發現。最後才追蹤到這四個病人都做過某種攝影，而且是在同一天。
事件的發生有許多巧合，爆發出來也純屬偶然。如果不是榮總，有那麼多病人要做檢查，又有錢買新式的設備，就不會使用機器注射。如果一人一劑人工注射，或者使用新式儀器而能遵照使用規則，這次的事件也不會發生。另外，事情會爆發出來，除了瘧疾是境外移入的病，還因為惡性瘧立即發病，且引起死亡，否則如果是有空窗期的肝炎或愛滋病，院內感染事件就不會爆發出來。
當時負責操作的是一位新進不到一個月的住院醫師，但是他說指導他的上級醫師教他這麼做，而且醫院裡的常規做法也是如此。如果真如這位醫師所言，那麼榮總因注射器所造成的感染，即使立即改變注射方法，最長恐怕也要經過10年，等愛滋病的空窗期過後，才能真正清除，做過檢查的病人也才能放心。
當時的責任追究向上發展，導致了院長下臺，一年後，一位醫師因官司纏訟的壓力而自殺，到目前好像還沒有定讞，可是我們健忘的社會恐怕早已不記得了。
本次發生的SARS，幸好是一種非常「客氣」的傳染病。一位醫生說它像傳統的中國讀書人「溫、良、恭、檢、讓」，而且好像有選擇性，專挑醫護人員上身。這話只有部分正確，因為這次SARS感染及死亡的，平民百姓還是佔多數（到2003.7.20日止，總共通報695例。死亡84人，其中醫護人員佔7名），尤其死亡發生最多的依然是老人（31.5%的死亡為62歲以上的老人），然而老人死於肺炎，醫界司空見慣，甚至視為當然。說疾病特別眷顧醫護人員，不過因為醫護人員的死亡比較引人注目，也比較容易造成社會恐慌（如果醫護人員連自己都不能保護，那一般人怎麼辦？）。無論如何，如果這次疫病發生的是空氣傳染的肺結核或者天花，不是非飛沫傳染的SARS，而且僅在發燒以後有傳染能力，結果可能就沒這麼簡單。
從去年11月到今年７月20日八個多月時間，全世界通報的SARS感染者共計8461例，死亡804例。這樣的流行速度及死亡率，與1918-1919年間，流行性感冒在十五個月間，殺死了兩千萬人的情況，根本不能相提並論。或許SARS真是上天給我們的警訊，讓我們不再掉以輕心，以免更大的悲劇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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