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社再不監督政府
就會步向死亡」
【2004/08/09
聯合報】
澄社社長、陽明大學教授洪裕宏接受本報專訪時直言,民進黨改革成績太有限,政治不說,攸關下一代教改越改越亂,文化建設也僅是放煙火式的表象。
記者蘇健忠/攝影
【本報記者伍崇韜、楊湘鈞】
國民黨時期曾以萬鈞之勢針砭國政的澄社,在陳總統第二任期活過來了?
七月十一日,這個標榜自由主義與學界良知的菁英論政團體,發表萬言書「請問總統,政府改革了什麼?」開宗明義的幾句「民進黨執政四年在改革上交了白卷」、「在野黨對改革的阻撓只在立法院有效,執政黨不能將改革失利的責任全推給在野黨」,讓扁政府承受巨大壓力,行政院立即回應將會檢討。
成員保持中立
大選不以澄社名發言 當官就得退出
澄社前一次發表萬言書,是一九九七年國大修憲時,當時澄社與台灣教授協會痛斥政黨密室交易,警告憲改未能建構權責相符制度,政局將更添不穩定性。面對新一波修憲,負責此次萬言書整理工作的澄社社長洪裕宏正色說:「社會大眾可以相信,澄社絕不會忘記九七修憲的痛苦教訓!」
以下是洪裕宏談萬言書諸般轉折,以第一人稱記述:
澄社發表萬言書後,我們接到許多回應,扁政府方面,許多人的反應是「很震驚」。
國民黨執政時期,部分人士覺得澄社偏綠,正確的解讀,應是民進黨當時尚未執政,而澄社主要監督對象是政府。民進黨執政後,澄社內部曾多次檢討定位問題。至少,我接任社長後,部分執委強調「澄社再不監督政府,就會步向死亡」,我們整合內部意見,終有萬言書的出現。
澄社真的這麼偏綠嗎?早在此次總統大選前半年,澄社即決議保持中立,不允許個別成員以澄社之名對外發言支持特定候選人,社內另有接受官職就得退出的規定。
萬言書是澄社久睹亂象有感而發,依主題分七個小組,各負責一章,我負責最後的編輯整潤,但定稿均經參與同仁審閱。澄社有成員卅八人,政治傾向藍綠兼具,認知常有歧異,確不易獲共識。若對照各小組提出原本,可發現定版濾掉過於衝突的統獨歧見。
改革成績有限
教改越改越亂 文化建設僅是放煙火
台灣政治混亂,誰不憂心?我們有民主憲政,政治卻如此混亂,藍綠看似漸有兩黨政治雛型,我們卻苦無真正的政黨政治,政黨不斷惡鬥,漸要賠上整個社會。
我們在萬言書中寫道,民進黨哪天若失去政權,很可能是敗在不知道自己的侷限性,未能向望治心切的社會中堅力量尋求奧援。治國要有人才,民進黨人才相對有限,且以法律、政治領域居多。過去四年我們看到民進黨改革成績太有限,政治不說,教改越改越亂,文化建設僅是放煙火式的表象。過去四年,我們看到民進黨玩弄金權,延續執政成了最高價值,這是政黨的墮落。
將陳總統領導風格抽出另列一章,這與陳總統始終被反對黨領袖、中共當局甚至美方人士認定反覆善變有關。尤其總統大選後,藍綠幾無互信可言,陳總統的領導特質也顯有討論空間。我們不認為已有充分證據顯示陳總統確如所指,但他與他的團隊確應尋求解困之道,更不應老是以選舉作為施政的考量重點。
看三政黨領袖
成員對扁評價不高 但對連宋更反感
有關朝野之爭,我們當然樂見有強大的在野黨,可是在野黨也得認真用功,須有合理可信的政策思維,不是現在只知權力鬥爭,對歷史與過去從無反省,核心價值始終混淆不清的狀態。在野黨再這樣下去,更不可能贏得民意支持。
請容我稍提一下個人觀感,澄社許多成員對陳總統評價不高,但因現在的國親只是昔日國民黨衍生,他們對連宋反感更大。雖然澄社是誰執政我們就監督誰,但歷史是有連貫性的,連宋豈能隨便改個說法或換條路線,就完全規避對昔日政治責任的反省交代了?歷史真可以這樣切割嗎?
澄社提出憲改建言,既非為修憲背書,亦非對紛擾的國家認同選擇表態。解嚴後六度修憲,治絲益棼,後遺症最大的九七修憲,不僅造成總統有權無責、政體混淆、朝小野大僵局難以解決等災難,少被人注意的刪除教科文預算百分十五下限,也違反「代間正義」原則。當政府一方面債台高築,債留子孫,我們對下一代的投資義務反因修憲刪除了。試問,我們要給下一代什麼樣的明天?
難忘九七教訓
修憲如海上修船 不能為一人或一黨
修憲宛如海上修船,必須謹慎行之,更不能為一人或一黨。澄社絕不會忘記九七年那次政治分贓式的修憲,也不會任令政客假藉體制外機制規避監督。
民進黨政府與學界的互動,其實不如國民黨執政時期。四年前的執政來得太突然,民進黨並未做好準備。陳總統的知識與視野涵養猶有不足,部分高層亦因人文素養,政學關係常受傷害,致學界常有民進黨政府只在選舉時利用學者之憾。澄社盼政府與學界建立良好關係,政府須把學界視為一股民間力量,妥切運用,好對國家社會做出貢獻。
澄社既是本著自由主義與人本關懷,確應緊抓議題,持續監督政府與在野黨。我們已成立修憲監督小組,年底立委選舉前,我們也會冒著被告的危險,透過各種管道蒐集候選人資料,向社會提出「推薦」與「反推薦」名單,務求讓不良立委曝光,供選民判斷。
澄社當前困境
以何種態度面對中國
一直有不同聲音
澄社未來可能還有一項艱難的工作,即基於學界與論政立場,討論應以何種態度看待中國,以及討論兩岸關係。
萬言書中,澄社曾建議制訂「敵對國家管理條例」,「敵對國家」名詞出現在「兩岸經貿交流改革」專章,確可能造成誤解,有必要修正,但那只是法律用語,意指任何國家都需要一套法律來面對敵對國家,並非澄社已視大陸為敵對國家。
究竟該以何種態度面對中國,澄社內部一直都有不同聲音,這是澄社的困境。我們去年一度想辦中國政策辯論,惜因歧見甚多作罷,未來恐有必要。至於中國人民部分,澄社對人權的保障絕不打折扣,無論合法或非法的移民來自何方,甚至其下一代,澄社絕不會為任何帶有歧視意味的政策背書。
(澄社及萬言書網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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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裕宏:立志不做官
社長做到這一任
【2004/08/09
聯合報】
本報記者伍崇韜、楊湘鈞
看起來洪裕宏不應該這麼關心政治,他是台灣頂尖的認知科學研究人員,也是極少數兼修電算科學的哲學學者;但他現在不只關心,還站上論政舞台。
命運和洪裕宏開了些玩笑。以白色恐怖與苦悶社會為背景,這位五十二歲的漢子,一路從文學轉攻哲學,繼而探究社會主義,觸及人工智慧的神經網路領域。去年被推為澄社社長,他的社會關懷熱力才直如野火燎原。
洪裕宏讀台大哲學系時,住處是死黨戴華光、劉國基等人聚會所;服役時死黨多人因組織「台灣人民解放陣線」入獄,他也被關在金門坑道裡作交代。由於音訊全無,他退伍後去看哲學系師友王曉波時,王曉波夫婦瞪大眼睛說:「我們都以為你被做掉了!」
台大哲學系事件隔年洪裕宏入校,「以前我們對統獨沒有意識,反對運動當時係因社會資源分配不公,是威權與反威權之爭,同志間不會區分族群。」洪裕宏回顧說:「現在的政治抗爭、紛擾,國家認同和族群反成主軸。」
洪裕宏的跨領域整合能量令人印象深刻,不過,他年輕時經歷過的壓迫/反壓迫歷程,顯然還沒結束。威權政治看似解構,仍常以歷史反諷型式復生,洪裕宏壓抑多年的社會運動使命感也不時引發內在辯證。
「我內心常面臨沉潛思想或致力行動的矛盾,行動時還得面臨浮士德式的掙扎。」他答覆問題說:「所以我已立志此生絕不做官,社長也就是這一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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